《五代十国的冯道》 第一步：定位与简介 冯道（882年－954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极具争议和特殊性的政治人物。他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个朝代（均在“五代”之列），并在其中三个朝代担任宰相，又曾短暂臣事辽太宗耶律德光。因其在政权频繁更迭中始终身居高位，被后世称为“长乐老”或“官场不倒翁”。他的人生是理解五代十国时期政治生态、士大夫生存哲学和传统忠君观念变化的关键个案。 第二步：时代背景——五代十国 要理解冯道，必须先理解他所处的时代。唐朝灭亡后（907年），中原地区在短短53年间（907-960年）相继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政权，史称“五代”。同时，在南方和山西等地，先后或同时存在过十个主要割据政权，如吴、南唐、前蜀、后蜀等，史称“十国”。这是一个典型的“乱世”：战争频繁、政权短命、礼崩乐坏、道德标准混乱。皇帝多由武力强盛的军阀出身，朝代更替如同军权转让，传统的“忠君不事二主”儒家伦理在现实中面临巨大挑战。 第三步：冯道的仕途轨迹 早期发迹 ：冯道出身耕读之家，早年效力于幽州军阀刘守光。后投奔太原的河东监军宦官张承业，因其文学才干被推荐给晋王李存勖（后唐庄宗），从此步入权力中心，担任翰林学士等职。 后唐时期 ：在后唐明宗李嗣源在位期间（926-933年），冯道首次拜相。他劝谏明宗关心民生、谨慎用兵，并主持将儒家经典雕版印刷（《九经》），对文化传播有重要贡献。这一时期是其政治声誉的顶峰。 历事多朝 ： 后唐末帝时，石敬瑭借契丹兵灭后唐建后晋，冯道被任命为宰相，并奉命出使契丹。面对辽太宗耶律德光，他不卑不亢，赢得了尊重。 后晋被契丹所灭，耶律德光入主汴梁，冯道又见耶律德光，被任命为太傅。 契丹北撤后，后汉建立，冯道被拜为太师。 后周代汉后，冯道仍被尊为太师，直至去世。 第四步：核心争议与历史评价 冯道最大的争议在于其“事四朝十帝”（加上契丹主）的行为，与儒家强调的“一臣不事二主”的忠君观念严重冲突。 负面评价（传统史观） ：以北宋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中的批评最为著名，他痛斥冯道“无廉耻”，认为其“滑稽多智，浮沉取容”，只顾个人富贵和保全性命，毫无气节，是士大夫道德的败坏者。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也斥其为“奸臣之尤”。 正面或中性评价 ： 时人评价 ：在当时，冯道却享有极高声望，被称为“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称誉”。这反映了乱世中，人们更看重官员的个人品德和实际贡献，而非对某一姓王朝的忠诚。 个人品德 ：史载他为人俭朴、宽容、关心民瘼。为官时尽力劝谏君主减少暴政、与民休息；在家乡救济灾民；对待下属和士人谦和。他自称“长乐老”，著《长乐老自叙》列举所事朝代与官职，看似自得，实则透露出在乱世中寻求内心平衡与“道”之所在的复杂心态。 务实与延续性 ：在政权如走马灯般更换的时代，冯道这样的高级文官起到了维持政府基本运转、缓冲军阀暴政、保护文化和民生一定程度稳定的作用。他的存在，象征着文官系统和行政秩序的某种延续。 第五步：深入分析与现代视角 从冯道身上，我们可以透视更深层次的历史议题： “忠”的对象之辩 ：是忠于一家一姓的皇帝，还是忠于“天下”百姓、国家文化和行政秩序本身？冯道的选择更倾向于后者，即所谓“社稷为重，君为轻”的一种极端实践。 乱世生存哲学 ：在极端不稳定和暴力的环境下，士大夫如何自处？冯道选择了一种实用主义和道德相对主义的道路，以保全自身和尽可能做些实事为目标，这挑战了和平时期建立的绝对道德标准。 历史书写的立场 ：对冯道的负面评价主要来自宋代及以后重建了稳固中央集权和儒家伦理的史学家。他们需要树立“忠君”的绝对标杆以维护新秩序，因此冯道就成了必须批判的反面教材。这种评价带有强烈的时代建构色彩。 总结 ：冯道是五代十国这一特殊时代的产物和镜子。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奸臣”或“完人”，而是一个在道德废墟上试图践行自己处世之道和有限责任感的复杂人物。研究他，不仅关乎一个人物的评价，更关乎对乱世中政治伦理、士人抉择和历史评价标准本身的思考。